我们继续着在巴黎的游荡。这一天,我们打算去巴黎左岸,寻找海明威、王尔德等作家存在于这个城市的蛛丝马迹。
在巴黎,人们以塞纳河为界,以北称为右岸,以南称为左岸。文化知识界聚集在左岸,于是各种书店、出版社、小剧场、美术馆、博物馆等逐渐在此发展起来。
说是寻找,实则毫不费力。左岸文化名人密度之大,以至于随便坐在一家咖啡馆,都能发现他们存在的踪迹。而名人也成了这些店铺的隐形招牌。有时候,人们甚至不称其名,而是说“海明威第一天来巴黎住的酒店”、“萨特和波伏娃最常去的酒馆”等等。
我们来到的第一家酒店叫巴黎驿站,它更出名的称呼是“垮掉派”酒店。20世纪50年代,艾伦·金斯堡,杰克`凯鲁亚克等藏身于此。
从门脸看,这是一家风格平常的4星酒店。我们差点错过了它。让我们确认这就是“垮掉派”酒店的,是墙上的那块牌子,上面都是法语,我们看到了艾伦·金斯堡的名字。
前台接待亨利先生点头确认了我们的猜想。他让我们随便参观酒店大堂,那里墙面上悬挂着好几副垮掉派作家们的照片。

“垮掉派”酒店

艾伦·金斯堡
他热情地给楼上的服务员小姐打了电话,让她带我们看这家酒店500年历史的横梁和立柱。

酒店客房里存在了5百年横梁、立柱
亨利告诉我们,这家酒店在招待金斯堡、凯鲁亚克的那个年代,面貌不堪。“我只能说,非常肮脏(dirty)。”那个时候,全酒店只有一个淋浴喷头,供所有客人使用。而通常,两个作家合住一间,只需要1美元一晚。而我们参观的这间客房为例,如今大约250欧元一夜,酒店在在booking 上的评分高达8.5.
很多客人都会问他关于垮掉派的问题。“问得最多的是美国人”他说,“跟你们一样,尽是那些问题。”能回答的他都回答了,但也有回答不了的。比如,酒店为什么没有凯鲁亚克的照片。
他说,很多客人大概是看了网上的传说,特意要求想看看27和28号房间。但他没法满足,“我们现在总共才有19个房间,所以非常抱歉。”
接着,我们来到奥德翁街上寻找莎士比亚书店旧址。当我们走入一家古董书店时,一位老先生正伏在桌前修缮图书。
“您会说英语吗?”
“不会。”他瞧了我们一眼,不由分说,“你得去隔壁。”
古董书店的隔壁是一家正在打折的女装店。

女装店
怎么看都不像著名的书店旧址。
我们走进去时,店主女士正帮助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试衣服,没空搭理我们。然后,我们在店铺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橱子。

女装店角落的旧橱子
这无疑是莎士比亚书店存在过的证明。老照片上,店主西尔维娅·比奇站在书店门前,柜子里还有一本立着的《尤利西斯》。熟知这家书店故事的人都知道,1992年,西尔维娅重新编辑并出版了这本世界名著。而巴黎被占领期间,由于拒绝把最后一本《芬尼根守灵夜》卖给纳粹军官,导致书店无法经营。

尤利西斯
送走客人的女店主终于得空跟我们聊了两句。她说,那个橱子是她自己的,书也是她的私人物品。她并不想过多解释细节,对她而言,在这家伟大书店旧址辟一个角落致敬一下是非常自然的事情,即使她只是租了店铺卖羊毛衫和大衣。“我知道这里以前是干什么的,这是那个柜子存在的原因。”
离开前,我们在商店的橱窗一角还发现了另一幅莎士比亚书店老照片。

橱窗角落的老照片,不仔细留意很难发现
我们探访的又一个酒店是36 rue Bonapatre,作家亨利·米勒曾在此间5层的一个复折式房间写作。后来,他还在《给埃米尔的信》里提到过这里。
“没错,”前台女士带着微笑说,“他确确实实住过这儿。”但她似乎对我们感兴趣的亨利·米勒并不以为意,“我们这住的总是大人物。”她允许我们随便参观和拍照,但也坦承告诉我们,这里没有什么亨利·米勒的任何“遗迹”可供瞻仰。

前台女士确认亨利·米勒曾是他们的客人
“双叟咖啡(Les Deux Magots)”是左岸最著名的咖啡店之一。“双叟”之名来自一场深受巴黎人喜爱的滑稽戏,咖啡馆在1884年就存在了。萨特和波伏娃经常光顾这里,毕加索与朵拉·琦尔小姐在此一见钟情,而莎士比亚书店的老板西尔维娅正是在这里认识了乔伊斯,这才有了之后《尤利西斯》的面世。

店内高处端坐“双叟”

菜单上也不忘声明,安德鲁·纪德、毕加索、海明威等人是其常客

即使再寒冷的天气,人们也爱在户外坐着,有电暖棒烤在头顶

打扮复古的服务生来回穿梭
与“双叟”对望的是另一家身负盛名的“花神咖啡(Café de Flore)”,据说这是波伏娃与萨特旷世奇情的见证人,被称作“存在主义”的摇篮。光顾“双叟”的名人们,也大都来过“花神”——毕竟两家咖啡只隔一个街角。巴黎人对“花神”的情感源于二战时期。
那是在1939年,老板保罗·巴布尔在咖啡馆的内厅装了个巨大的烧炭火炉,在德军已经入侵巴黎城的背景下,沦陷的巴黎人物资匮乏、人心惶惶,而花神咖啡的终日不灭的火焰燃起了人们的一丝希望,越来越多的反法西斯人士和作家们开始在炭火炉前相聚,而炉子上永远热着的巧克力,成了具有象征意义的标志。
“萨特的办公室”是花神咖啡馆的另一个名字,在上世纪的40年代,萨特和波伏娃曾在近4年的时间里,几乎每天都来此相聚,坐同一张桌子、点一份这里最著名的热巧克力,就像萨特自己说的,“花神之路我走了四年,那是一条自由之路。”
夜晚降临,我们来到了一家跟海明威有关的酒店Hôtel’d Angleterre。1921年12月21日,海明威来巴黎的头一天夜里,他和新婚妻子哈德利住就住在这里的14号房间。

1921年12月21日,海明威来巴黎的头一天夜里,就住在这里的14号房间
1957年,住在奢华的巴黎丽兹酒店,写着《流动的盛宴》,58岁的海明威回忆起多年前抵达巴黎的那天:和巴黎丽兹的贵族气息不同,三星级的雅各布旅馆那种干净方便的小地方,一出门便是无数左岸咖啡馆。那时,他22岁,还是个穷记者。从22岁到28岁,海明威在巴黎度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岁月。此后的一生,巴黎都与他如影随形。

酒店的墙上贴着海明威的照片


L’Hôtel,前身是Hôtel d'Alsace,王尔德从1897年起就一直居住于此,直到1900年11月30日病逝于此。

L’Hôtel

酒店里的王尔德照片
过去意气风发的王尔德最后的岁月伴着孤独、沮丧、绝望,他将所剩不多的财富都花在了酒精上,对于写作也丧失了热情。

酒店墙上悬挂着王尔德的笔迹和签名
L' Hotel是巴黎最小的五星级酒店。酒店所在的建筑始建于1828年,原址则是17世纪富有传奇色彩的玛格丽特王后的“爱之亭”(Pavillond' Amour)。除了王尔德曾在此居住过以外,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·达利、摩纳哥王妃格蕾丝·凯莉等人都曾短暂居住过。
这天的最后,我们打算终止大师路线,找一家没有大师光环加持的小饭馆,来顿平淡无奇的晚餐。我们点了沙拉、鹅肝和甜酒。环境和味道都不错。
在结账离开时,我们夸奖老板好厨艺。他很高兴,跟我们聊起家常。“你知道,我们可是家老店了,”他说,“二战时,我们这楼上曾经住过一位奥地利作家……”


